年轻人站在岔路口,却发现路越来越窄:没有考研期限、就业机会少、与长辈的想法冲突、工作环境不合时宜。缺乏尊严。许多年轻人决定出海,到国外做体力劳动。
来源|True Story Project Pro
ID|真石故事2
作者 |罗枫丹
编辑|袁素文
去海外工作
在新西兰的樱桃园工作一周后,弗朗西斯科的上臂肌肉发达,皮肤也晒黑了。
在这里,她每天早上五点从营地的帐篷里醒来。当她看到天空中那颗“又圆又亮的星球”时,她总是神情恍惚,分不清是日出还是月落。
六点钟,她顺着自动扶梯爬上了樱花树。她浑身沾满了露水。然后她从树枝上摘了一串串红樱桃和黑樱桃,扔进脖子前面的蓝色塑料桶里。这个果园里的樱桃太大了,26岁的他一只手只能拿三个。
◎图:弗朗西斯科在樱桃园工作
每次她拿起一个桶,她都会在桶上写上自己的号码“380”。下午两点左右,老板来清理桶,然后另一位女工开着叉车将采摘下来的樱桃运走。
虽然水果落入塑料桶的声音很舒缓,但如果采摘动作一直重复到下午,弗朗西斯科仍然感到无聊。关节和肌肉一次又一次地弯曲和伸展,使身体疲惫不堪。
果园老板要求每个人每天采摘18桶樱桃,所以干得越多,收获就越多。手快的同事甚至一天能摘五六十桶,一个季度就赚了一年的生活费。但弗朗西斯科在中国学习纪录片,已经学习了十多年。她的手用来握住相机和笔架。她从未接受过采摘樱桃的训练。大多数时候,她只能挑11个桶,并且得不到绩效奖励。 。
然而,老板清完桶数后,发现不够,还是付了18桶,并告诉她,“你要加把劲”。看似温柔的话语,却也传递出无形的压力。一周后,弗朗西斯科离开了果园。
自2018年起,弗朗西斯科连续五年考研,三度落榜。她也曾尝试过用大学学历直接找工作,但在机会不多的纪录片行业,没有研究生学历和良好的专业训练,找到好工作的可能性就更渺茫了。
一些年轻人完成学业进入社会后,站在人生的岔路口,却发现自己无路可走。目前,考研浪潮层出不穷,时局动荡混乱,工作岗位不多,工作经历不友善。出国打工,成为他们人生窄路上的一种新可能。
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,由于年轻劳动力短缺,这些国家会发放WHV签证(工作和度假签证),有效期为一年。申请要求不高,高中文凭即可,但签证名额有限,通过抽签决定候选人。
由于只能工作很短的时间,打工度假的年轻人的工作选择有限,通常集中在农业和园艺、餐饮和旅游、家政和清洁、建筑和工程等体力要求较高的工作领域。无聊的。不过,对于短期内想通过劳动省钱的年轻人来说,这仍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。
弗朗西斯科的第一份工作是担任交通管制员,站在马路上维持交通秩序。从早上7点到晚上17点,他的工资是每小时27新西兰元。每天工作10个小时,他的收入就有1000多元。元元。后来,弗朗西斯科去一家超市当收银员。他每周工作五天,税后收入至少为 800 新西兰元。除去300新西兰元的食宿费,他每周还能节省500新西兰元(约合人民币10万元)。 2150元)。
这意味着,新西兰的蓝领工人中,如果工作做得更好,每周工作五天,一个月可以节省近1.5万元。
然而,由于选择有限,并不是每个出国打工的年轻人都能找到性价比高的职业。 2023年4月4日登陆新西兰后,林昭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按摩店担任接待员,工资为每小时18新西兰元。他的工作时间是上午10点到晚上18-21点,工资每周结算。这个收入与当地消费相比并不算高。每周断断续续地工作几天,林昭每周的收入和支出都差不多。
虽然手头的职业和大学里学的文学专业相比相当陌生,但林昭还是觉得海上的生活比以前愉快多了。在新西兰,她放下了心里紧绷的弦。当生活中不再有利剑时,她完全接受并践行轻松的生活方式。
完成前台工作后,她去一家印度人开的大排档做咖喱、上菜。赚到钱后,她去视察学校、跳伞、滑雪、钓鱼,还在朋友圈分享照片。
高中同学看到她容光焕发的脸,给她发信息问:“你整容了吗?”
这是海外工作给林昭带来的最直观的变化。出海之前,父母长期的高压教育让她从小就感到自卑和自我怀疑。从幼儿园开始,林昭就经常因外表受到欺负。小学同学向她扔石头。各种言语暴力一直持续到我大一。
在家里,仅仅因为他拒绝考研和公考,无论他在其他方面做得再好,林昭也得不到家人的半句赞扬。
例如,她一直喜欢学习英语。大三的一天,她录制了一段自己在朋友家用英语说话的视频,并将其发布在三人家庭群“幸福家庭”中。当时,她已经能在课堂上用英语讲解《周易》了,受到了同学和老师的很多好评。
林昭希望父亲看到视频后也能说:“我女儿真棒。”过了一会儿,她收到了父亲的回信:“你怎么没来学校?”
“他们不在乎我幸福不幸福,也不在乎我能取得什么成就,他们只在乎我没有走我应该走的路。”每每想到父亲的反应,她的眼角就酸痛。
但林昭发现,在新西兰,赞美——尽管大多是肤浅和礼貌的——似乎很容易得到。一天晚上,林早从按摩院下班打车回家,和司机聊了几句,很快就收到了一句语气惊喜的夸奖:“你的英语真好!”租完房子后,林早和鑫在和一位外国友人聊天时,对方首先问她来这里多久了,第二句话是“你真漂亮!”
她还发现,路上遇到的几乎每个人目光相遇时都会对她微笑。同时,在刚刚见面的几次谈话中,也没有人会关注她的学业和工作状况。他们不会问她:“你在哪里上学,考研还是公考?”他们会问她:“你今天过得怎么样?感觉怎么样?”
但很难直接告诉我的父母。去年大学毕业后,林昭拒绝参加公务员考试,离家去上海找工作。此后,她有半年没有和父亲说过话,直到她把签证截图发了过来。
来新西兰之前,林昭告诉妈妈,自己在海外找到了一份中文老师的工作,打算先存钱,然后好好学习。妈妈听后觉得林昭还是走在“正轨”上,就同意了。
到达后,妈妈打电话询问,林兆才说学校不再招语文老师了,她现在在按摩院做接待员。她告诉妈妈自己的真实意图:想去新西兰打工度假,看看环境。那么她可能会继续在这里学习,甚至工作。
林昭早料到了母亲的出事。她想,自己毕业后,先是拒绝参加公考研究生,然后又辞去上海的工作,现在甚至出国从事不光彩的职业。这一切都挑战着她父母的认知极限。
2022年5月15日,在最后一次面对父亲并拒绝参加公开考试后,林昭去纹身了。这意味着她失去了参加公务员或教师考试的资格,切断了自己的前途。她决定用这个纹身“打破常规”。然而,数了好几个选项后,她发现自己几乎别无选择。
寻找出路
当他在衡水模范高中奋斗时,父母告诉林昭,大学毕业后会有光明的前途。如今毕业了,她很困惑,问,为什么人生的路越来越窄?
早在2020年,大二寒假期间,父亲就打来电话,让林昭准备考研。 “我不参加考试了,以后去公司工作。”她回答道。然后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不可思议的叫喊:“你疯了吗?”
三年来,林昭多次拒绝参加公考和考研的建议,无数次被骂。她的父亲曾对她说:“你真的很自私。”林昭觉得可笑,但也只能咽下怒火,沉默不语。
大四时,她在家人群里分享了自己接到校外化妆品厂家订单,一天能赚千元的消息,心情激动不已。她以为她的父母会为她感到骄傲。
这个消息在家族群里已经流传很久了。她再次收到了父亲的回复,犹如一盆冷水:“你能不能别整天做那些没用的事情了?”
那一次,林昭看清了事实:出生于60、70年代、成长于80年代的父母,从未离开过县城,只能看到“最好的路”。他们的思维固定在自己的时代:上大学,毕业后找工作。考公考、考研,努力就会有回报。
作为一名2000年出生于河南县的女性,林昭一直很难满足体制内工作父母的期望。期望是一条路:高考、考研、考公务员、结婚生子……“然后你的孩子又会重复你的生活。”但她并不想走这样的路。
时代的变迁已经超出了长辈们的理解。今年,各地拖欠工资、缩编公务员的消息,让很多像她一样的年轻人意识到,参加公考并不一定意味着生活安定。
2023年5月发布的数据显示,全国有超过3300万16-24岁青少年进入劳动力市场寻找工作,其中超过600万人尚未成功就业。失业率达到20.8%,比去年同期上升2.4个百分点。林昭的朋友也普遍认为就业环境不好。作为一名文科生,即使继续在中文系学习,毕业后也可能依然看不到出路。
关于考研,林昭也问过她在国内读硕士、读博士的朋友——“我读啊读,却什么也学不到”。 ——这是她收到的回复。
考研对就业的帮助越来越小,但考研压力却越来越大。林昭在网上搜索的时候,看到了另外一个关于考研录取率的数据。 “2023年考研的概率比在美国中签H-1B签证的概率还低。”
临照还尝试过直接就业。当她刚从珠海大学中文系毕业时,她不顾父母的阻挠,用自己在大学当导师攒下的钱去上海报了补习班。她从大一就喜欢化妆,到了大四就已经接到了不错的校外生意订单。她想也许她可以成为一名专业化妆师。
7月,她只身来到上海,原本雄心勃勃。然而,由于间歇性封锁,化妆课还没有开始。她在上海等了一个月,住的是每天100块钱的酒店,直到花光了最后一点钱。
林昭无奈,决定先找个班。封锁期间并没有多少工作机会。她在应用上看到高薪招聘化妆师为主播服务,于是她收拾行李去面试。
到达后,主管告诉林昭,他们要招的人其实是一名主播。林昭不顾经济困难加入了公司。在直播公司里,领导对她说话的语气总是很严厉。有一天,她的同事在房间里小声抱怨,不想再工作了。当他下楼时,主管问他:你要辞职吗?同事崩溃了,告诉林昭房间里好像有虫子。
工作了两个月后,林昭终于决定离开直播公司。她提出辞职后,被威胁要向公司支付50万元违约金,她咨询了律师解决问题。但她还是损失了6000多元的工资。国内的封锁措施越来越严格。林昭看到人打狗的视频就会哭。
林昭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不断被加压,一锅开水快要冲破气阀了。
她并不是唯一有这种感觉的人。 1996年出生的弗朗西斯科,五年的考研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。作为一个生长在山东县城的女孩,2015年,她因为高考答题卡丢了,考入了一所专科学校。为了改变未来,她努力学习,大三就通过了自学考试。她升入汕头大学新闻学院本科,并继续考研。
◎图丨弗朗西斯科正在备战2019年考研
然而,她却因为不同的原因,五年内三次考研落榜。
2018年,她以初试成绩385分考入汕头大学新闻传播学专业研究生,在当年考生中排名第二。然而,由于带家人去看医生,她推迟了一门课程的完成,毕业也推迟了一年。研究生入学考试成绩作废; 20 2019年,她考入中国传媒大学,赶上考试大纲改革,但初试不及格。 2022年,第三次考研,她考入北京电影学院研究生。她想学纪录片,但因为专业老师的调动,她再次失败。 。
这期间,她也尝试过找工作,但薪资和经验都不太理想。她不认为以自己现在的学历,能顺利找到纪录片行业的工作。
天色沉沉,年轻的生命在高压下不断压缩。当生活不堪重负、出现裂痕时,人们就必须想方设法摆脱它。如今,出国打工已经成为年轻人逃避高压、另谋出路的一种选择。
五年来,弗朗西斯科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做同一张试卷。突然她一抬头,发现自己已经26岁了,“没有工作,没有积蓄,没有受过教育,也没有结婚”。她录制了一段视频,对着镜头说道:“别人的人生已经迈出了两万步,只有你还在乎刚开始时绊倒你的那块石头。”
有不止一个答案
放弃考研后,弗朗西斯科决定离开现在的环境,去碰碰运气。她思考了自己所了解的打工度假签证,并看到了新的可能性。
她对这个决定感到兴奋,并立即开始准备抽奖所需的材料。为了拥有更好的身体和更多的技能来应对国外的生活,她还开始锻炼身体、游泳、学习拳击和修车。
2022年8月,弗朗西斯科赢得了签证抽签。收到消息的傍晚,她游完泳,从泳池里出来,开着车沿着灯火通明的街道行驶。
她突然发现自己最近完成了很多事情,比如学游泳、拿到签证。这些成为她生活中新的可能性,但它们不需要研究生学位。
那天,她刚刚学会蛙泳,屏住呼吸潜入水中。水下是另一个世界,规则与岸上完全不同。
2022年10月配额发放时,林昭中了彩票。她坦言,登陆新西兰后,她能找到的工作大部分都是当地人留下的。
在按摩院做接待员的时候,经常没有顾客,林昭只能用手机背英文单词。当她在一家印度餐厅试工时,她发现因为店小、人少,所以她必须做饭、当服务员。印度菜的名字很晦涩,她很难念清楚。
林昭清楚地知道,这些小店里的蓝领生活不会永远持续下去。一年期签证只是一个跳板。如果她想融入当地社会,过上理想的生活,还需要进入当地学校继续深造,这是一笔不小的投资。
2023年7月,林昭结束了在新西兰的第一阶段行程。出发前,她已经看中了当地几所自己想报考的学校。她打算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,然后10月份再去新西兰继续工作和学习。然而,留守父母与她之间的紧张关系并没有消失。
“你这是亏本生意。”回家后,父亲对林昭说道。
林波沉默了。她明白,对于一个工资平平的父亲来说,这样的说法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。但听到“买卖”这个词,她还是觉得不舒服。
“如果不是你从小就这样养育我,我会受这么多苦吗?”林昭感觉自己快要失控了。却听见父亲冷声回答:“我因为你受了这么多苦。”
弗朗西斯科的签证还有一个月就到期了。放弃考研出国一年后,她不再想追求“世俗意义上的成功”,只想找到一些能让自己发自内心快乐的东西。
当她在一家超市工作时,她记得三个同事,两名来自菲律宾、印度的女性和一名来自南美的男性。每次他们路过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时,他们都会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放到架子上,尽管这种行为不会带来额外的奖励。面对顾客提出的各种问题,他们热情解答,脸上洋溢着活力的笑容。
弗朗西斯科觉得这种幸福在他那里是很少有的。
她回忆,小学的一次课堂上,老师举着一张红旗随风飘扬的照片向她提问,问她,你看到了什么?
“我看到了风。”说完这个答案后,弗朗西斯科就被罚站了一会儿。
高中时,弗朗西斯科热衷于成为校报的记者,随身携带 DV 进行采访。当她兴奋地拿着DV冲去拍摄消防演习时,班主任喊出了她的名字。班主任对她说:“你要注意轻重缓急,这件事不会让你考上更好的大学。”她在鞭策下努力学习,成绩从垫底爬到前十,却因为“没有前途”而放弃。您感兴趣的艺术考试。
她回想自己的前世,就是一个被无数人告诉“你不能这样做”的过程。她喜欢辩论和新闻,但这些“爱好”并不计入她的成绩。她总是给出与其他人不同的答案,但被告知只有一个答案。
只有被某所学校录取,才能得到认可;只有受到赞扬,你才能变得快乐。 ——直到2022年,这仍然是弗朗西斯科的人生信条。但这真的是获得幸福的唯一途径吗?
出海后,弗朗西斯科做了很多他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。她帮助房东建造了一个霍比特人洞,与新室友一起举办了电影节,并在圣诞节期间向街上的路人免费拥抱。她决定用打工攒下的钱申请肯尼亚签证,继续探索。
在新西兰的时候,弗朗西斯科看到了一则新闻。 17年前,一只编号492的火烈鸟从动物园逃走,最后被导游拍到独自行走在德国。德克萨斯州河畔。
导游说,他多年来一直告诉游客,德克萨斯州没有火烈鸟。但 492 号出现了,而且还活着,而且活得很好。
进入果园后的一天早晨,弗朗西斯科在樱桃园营地中醒来,身边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。那一刻,她突然觉得自己就是那只火烈鸟。离开部落,来到异乡后,她终于醒悟:“原来,世界上不止一种舞蹈、一种哭泣、一种标准。”
◎图:弗朗西斯科看到的逃跑的火烈鸟
在新西兰,弗朗西斯科遇到了许多来自中国来打工度假的年轻人。大家的想法都和她一样:“我回不去了,我不敢想象回到原来的生活,去考公务员,去从事一眼就能看到结局的职业。”更重要的是,我做不到,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做呢?”做这个吗?”
刚来这里的时候,她特别喜欢问遇到的人,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? ——“让这个世界变得比你来的时候更美好”、“与他人分享爱”、“拯救迷失的灵魂,但你必须先拯救自己”、“即使生活毫无意义,我也不这么做”关心。”她收到了不止一个答案。
文章中人物信息模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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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罗枫丹 |编辑 袁素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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